[正文内容]

自 序


我的父亲邵荃麟是原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党组书记。文化大革命前因“中间人物论”和“现实主义深化论”受到全国批判,文革中被迫害至死于秦城监狱。母亲葛琴是卅年代的左翼作家,鲁迅先生曾为她的小说集作过序言,文革中因“攻击污蔑江青”被迫害至残。他们都是1926年的中共党员,曾在上海、浙江、福建、桂林、重庆、汉口和香港等地进行反蒋抗日的斗争,并从事文学活动和文化统战工作。

去年,2006,是父亲诞辰100周年。在我们子女的努力下,现代文学馆主持出版了《邵荃麟百年纪念集》。这本书收集了几十位荃麟的友人、同事早先和近来写的回忆悼念文章、研究评论、挽联挽诗等,子女们也分别写了一些纪念文字。据文学馆讲,这本书印数少,不在市面发行,主要供研究参考用。我虽然写了两篇,但由于篇幅时间限制,言未尽意。今年又是母亲诞辰100周年,因此萌发了写作本书的愿望。

我觉得以专题文章的形式写起来比较容易,这样可以把我自己的经验和感受同其他前辈们的回忆结合起来,将散在的资料综合在一起,使文章兼有纪念性和资料性,也避免读者查找之劳。不过这样一来,文章中就不可避免地会有许多引文,从而招来过一些不以为然的议论,称其为“贴块文章”、“不合格局”、甚至“不伦不类”,并劝告我不妨用自己的话把别人的回忆内容再讲一遍。可我觉得,那样做或许可以增加些个人的“声望”,然而,要由我来讲别人的故事是很难做到“天衣无缝”的,更要命的是,我哪里写得出本人的那种感情和力量?实在是白白糟蹋材料。而退一步讲,假如那人讲的不实,那么我也就是“以讹传讹”了。因此,无论是好是坏,用得着耶稣的一句话:“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神的物当归给神。”(见《新约圣经》,马太、马可或路加福音书)

书中对父母的回忆追溯到外公和祖父一代,通过三代人关系的演变可以感受到时代的变迁,如同树木的年轮记录着气候和环境的变化。现在一些年青人对过去的事已不大感兴趣,这也无法勉强。我却还是喜欢了解老一辈的思想和经历,把这些看为宝贵的精神财富。父母一生与黑暗奋斗,虽饱经风霜和苦难,但内心却始终是坦然、无愧与安祥。对于往事的回忆有时是一种美好和愉快的经验,有时也会使人痛苦伤心。我希望通过这些对家庭生活和历史事件的追忆,能辅助地给人一个关于荃麟和葛琴的立体的印象。特别是,他们对子女的亲情和教育,对友人和年轻同事们的关爱和保护,处处表现了他们崇高的人性和良善的人道主义精神,这正如鲁迅诗云:“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同时,我也希望人们不忘记文革中他们所受过的各种残酷迫害。

说到“文化大革命”这个历史的畸形儿,除了忠实地记录史实之外,我们这一代人还是有责任做一些严肃认真的分析和思考,特别是大尺度的思考。对于建国后的头几十年发生的事,我们不能指望下一代来替我们总结。我们自己经历过这些事,不但有切身体会,我们也是有历史责任的一代,都推给后人有点说不过去。况且,他们隔岸观火,到时未必搞得清楚是非曲直。历史被遗忘或被歪曲的速度有时是惊人的。因此这一类的文字要经常有才好,就像犹太人和德国人民控诉法西斯一样地执著。

有些文章是我根据荃麟的一些观点和看法谈了一些个人的认识,联系到历史和现实作了一些评论和发挥,为的是追溯“病因”,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我认为,让人了解荃麟的思想,这也是一种纪念的方式。荃麟不只是一个慈祥的长者,他还是一个很有思想深度的战士。他在哲学上反对主观唯心主义,在文艺上坚持革命的现实主义,这两点是把握荃麟一生的基本线索。

本书的附录中列出荃麟撰写的简要“自传”和葛琴早年的“自述”。这些第一人称的朴实文字,读起来使人感到亲切,也是了解那一时代的宝贵资料。因此我决定不再赘述他们的简历,包括列出他们的各种职称和成就,就让他们自己同读者交流,吐露心声罢。我相信,通过阅读本书,有心的读者会得出他们自己对荃麟和葛琴的结论。

最后,作者愿对姐弟及亲友们所提供的各种支持和资料、对哈佛燕京图书馆同人以及这里的公众图书馆所给与的方便和帮助表示诚挚的感谢。在本书写作的过程中,不同年龄段的朋友们曾阅读过部分章节,提出过宝贵的意见和给予鼓励,并积极帮助联络出版事项,我谨在此向诸位一并致谢。

2007年7月于美国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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